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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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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寒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,就像宿醉了一場。

然而比起頭痛,他發現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實:自己被捆成了粽子,扔在了汽車後座上,嘴上粘了三層膠帶,別說喊人了,連動一下嘴角都扯得難受。

他條件反射地晃著頭“嗚嗚”哼了幾聲,感覺腦袋底下軟軟的,自己似乎睡在某個人的大腿上,擡眼一瞧,果然是那張熟悉無比的面癱臉,嘴上粘著和自己一樣厚的膠帶。

感覺到淩寒的視線,那人回望了他一眼,一雙眼睛淡淡的像蒙了一層冰霜。

臥槽!淩寒忍不住在心裏罵他,都這會了還裝高貴冷艷,說不定咋們就要被拉去碎屍野外了,你好歹給一個慌亂點的眼神呀!這樣子的表情好像我們不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,而是我被你給綁了好麽!

淩寒使勁地扭動了下身子,從那人的腿上坐起來,就聽見前座有人說話:

“喲,又醒了一個小帥哥。”

說話的人轉過來,一張胖胖的娃娃臉,依舊滿臉笑容,可這笑,已經不是上午那樣的面善了,彎起的眼睛透著一絲奸詐的兇狠。

不用多想也明白了,這家夥明面上是出租車師傅,暗地裏拉著他們兩個上了黑車,路上也不知使了什麽迷藥弄暈了他們,接下來不管是要劫財還是劫色,反正是不會有好事兒了。

淩寒氣憤地想大吼一聲,無奈嘴上粘得太牢,只能發出“唔唔”的聲音,用力往前座撞過去。

“娃娃臉”此時坐在副駕駛位上,開車的另有其人,那開車的人擡擡下巴,“娃娃臉”猛地轉過身來,一把揪住淩寒的衣領,寒光閃閃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,狠狠地說道:

“小子,想造反不成,信不信立馬給你放血!”

淩寒感覺那匕首冰冷的刀刃擦過皮膚,似乎已經劃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,剛剛一股子沖動被恐懼替代,他喉結滾動,咽下一口唾沫。

看著人似乎老實了,“娃娃臉”用力把他推回去,後座上的那人移動過來,用胸膛接住淩寒,沒讓他的腦袋撞在玻璃上。

“我看你還是多學學你同學,老實待著,省的吃苦頭。”

“娃娃臉”收起刀子,覺得自己的恐嚇達到了效果,也不再理會後面兩人,而且轉過頭去和開車的人說話:

“疤哥,還有多久才到?”

叫疤哥的人留一顆光頭,一道深深的刀疤從眉心伸向左眼角,看起來異常陰鷙。

他看也不看“娃娃臉”,只說道:“別管,跟著走就是。這兩個人,確定不會有麻煩?”

“疤哥你就放一萬個心,早套出話了,這兩個在c市都沒背景,就是普通大學畢業生,失蹤個幾天沒人管。”

見旁邊的人不接話,似乎還有顧慮,“娃娃臉”接著說:

“就咋們以前找的那些半死不活的老頭老太太,渾身零件沒幾個好的,買家壓價都壓到底了。瞧瞧這兩個,生龍活虎的,一準賣大價錢。說說,這次都有些什麽財路?”

“四個尿毒癥,三個瞎子。”

“娃娃臉”一聽樂了:

“喲呵,這一買賣能有個小千萬了!”

聽到這話,淩寒的腦子轟地一下炸開了,一股寒意從頭到腳蔓延開。他們竟然撞上了買賣人體器官的黑販子,而且四個尿毒癥,也就是四個腎,他們只有兩個人,這不是要死無全屍的節奏!?

車窗外,夜色已沈,起初還可以看見些許樓房和燈光,現在變得越來越黑暗。道路變得彎彎曲曲,窗外晃過的都是樹木和崖壁的陰影,這輛車正朝著偏僻的山上進深,很快,就會到達他們所說的“交貨”目的地。

死亡。——這個字眼第一次真切地出現在淩寒的腦海中。過去他一直過得沒心沒肺,天塌下來也不當一回事,小時候爸媽吵架,他爸經常當著他媽的面,舉著菜刀說要剁了淩寒這個野種,淩寒在那菜刀底下饒個彎兒,溜出去接著玩,從來沒怕過。可是這次不同,這些要他們命的人是真正的亡命徒,不會猶豫,更不會心軟。

但是自己還不想死,而且——淩寒看了看那個綁在自己旁邊的人,這個人還沒有想起自己是誰,他的親人和朋友,或許正在四處找他,等著他回家。

一念至此,淩寒有些心酸。他自己倒是孤家寡人一個,爹不親娘不愛,但這個人和自己不同,要是不清不楚就死了,真是太可惜。於是,他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註意。

看著山越走越高,“娃娃臉”也猜到目的地就要到了,想到一大筆票子就要到手,他不由得心情大好,正想哼幾句歌兒,後座猛然傳來撞擊玻璃的聲音。

那動靜實在太大,連開車的刀疤臉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。只見淩寒正把腦袋往玻璃上一下一下地撞,力氣大得似乎想在上面撞開一個洞似的,可沒撞幾下,他猛地朝後一仰,渾身過電一樣的抽搐著,縮成一團,滾到了座位下面,還不停地“唔唔”亂哼著。

“娃娃臉”一看又是這小子不老實,鬧出的動靜一次比一次大,轉過身就像教訓他。誰知刀疤臉一踩剎車,停了下來,說:

“看看這小子,別是得了羊癲瘋,買家不要有毛病的貨。”

“娃娃臉”一聽有理,下車打開後座的門,把淩寒提溜出來,扔在地上,見他還在抽,一把撕開了他嘴上的膠帶,說:

“你臭小子到底發的什麽病!”

膠帶一撕開,淩寒就大吼道:“有病的是你後邊的那個!”

“娃娃臉”轉過頭一看,見身後地上趴著那個一起綁來的黑衣人,顯然是剛才打開車門的時候從裏面爬出來的。他試圖站起來,費力地擡起頭,沒有表情的臉上,卻從一雙眼睛裏射出駭人神色,讓“娃娃臉”感到強烈的壓迫,仿佛那不是一個人,而是一只被困的猛獸,即將掙破鎖鏈。

但這只是轉瞬間的插曲,黑衣人剛剛爬下車的時候,刀疤臉也下了車,黑衣人被他又拖進了車裏,期間那人拼命地掙紮,把大塊頭的刀疤臉也撞得幾個踉蹌。

“娃娃臉”感覺有人在蹭著他的腳,低頭一看,淩寒不知什麽時候爬到他的腳邊上。

“大哥,大哥,你聽我說……”

淩寒身子不抽了,一雙眼睛賊亮賊亮的,哪還有半點發病的樣子。“娃娃臉”氣不打一處來,聽也不聽,飛起一腳把淩寒踹到車門上。

“小混球耍花樣,裝病是吧!?看我不打死你!”

說著掰著拳頭,恨恨地朝他走去。

淩寒後背在車門上撞得火辣辣地痛,他順著車門直起一點身子,臉貼在車窗上,卻瞧見關在裏面的那人也把臉緊貼在玻璃上,似乎一直想湊得更近去看著他。

兩張臉隔著玻璃相貼著,淩寒心想這冷淡的人,莫非是在關心自己?只是他沒空去深想了,看著步步逼近的“娃娃臉”,他豁出去地喊道:

“別,別打!大哥,給我一分鐘,就一分鐘讓我說完,要是我說的你們沒興趣,就把我舌頭割了餵狗去!”

“老子現在就想把你餵狗!”

“娃娃臉”似乎沒有聽他講下去的打算,拳頭掰得哢擦響,淩寒背抵一輛車,已經退無可退。

這時,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刀疤臉開口道:

“聽聽他要說什麽。”

聞言,“娃娃臉”伸出的拳頭停在了淩寒臉前邊,改為揪住他的衣領,威脅道:

“有屁快放,少耍花樣!”邊說邊把淩寒塞進車裏,自己也鉆上副駕駛。

狹窄的後座上,那黑衣人與淩寒擠在一起,他的黑衣一片冰涼,卻讓人有種莫名的心安。

淩寒咽了一口唾沫,開口說道:

“我旁邊這個,他和你們一樣,也做的是不要命的買賣。”

“你們別看我穿的寒磣,我這是在體驗生活,我家幾個億的資產,房產遍布每個省會,這個人當了我四年同學,我當他是兄弟,什麽都講,沒想到他看起來老實,實際上是個混社會的,染上了毒癮,就把我綁了詐錢。”

“我剛剛聽你們講,把我們兩個都賣了,也就得個小千萬,不如你們把我送回去,我家人給你們一個億也不成問題呀。”

“娃娃臉”眼色微變,刀疤臉卻淡淡說道:“憑什麽信你?”

淩寒接著說:“你們不相信也正常,但我家人正帶著錢去八仙山,你們帶我過去,拿到錢放我走,拿不到錢要殺要賣隨便你們。”

“說的有點道理,疤哥,試一試?”“娃娃臉”似乎對淩寒的提議很有興趣。

“嗯。”刀疤臉想了想也同意,“把這個帶去八仙山,另外一個賣了。”

淩寒一聽,急忙喊起來:

“不行不行!這個人不能賣!”

刀疤臉詫異地瞪了他一眼,淩寒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,按捺下情緒,說道:

“你們不知道,這個人不止吸毒,還有艾滋病,賣他?誰要啊。”

刀疤臉聽完,對“娃娃臉”說:“那就殺了,你去。”

這話一出,淩寒更慌了,說:

“更不能殺!他除了艾滋病,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病,你一殺他,沾上什麽血啊唾沫啊空氣啊,說不定一起完蛋!”

“娃娃臉”變了臉色,顫顫地說:“疤哥,你看這……”

淩寒趁熱打鐵,接著說:“快找個地方把他扔了吧,這一路我挨著他,提心吊膽的……”

刀疤臉想了想,做出決定:

“你去把他處理了,我帶這小子去八仙山。”

“娃娃臉”一聽這安排不大樂意了,但他似乎一直很忌憚刀疤臉,也沒反對,拖著人下了車,只說:

“疤哥,你等我一會,我把人扔山上就過來。”

刀疤臉卻沒理他,說:“完事了你自己過去。”

說完發動汽車,朝山下開去。

離開的時候,淩寒只看見了那人黑衣的背影,也不知他是否懂得了自己做這場戲的意思。 剛剛他一直安靜地坐著,偶爾淩寒偷望他一眼,他又回覆了沒有表情的面癱臉,之前流露出的慌張眼神已不覆存在,仿佛一口微微有了波瀾的古井,又被冰雪深凍。

不管他是否誤會了自己,只要讓他脫離了險境,淩寒的目的就達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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